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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树新
扬中博物馆自2020年对外开展以来，我已多次前往参观，馆内有“镇馆之宝”张家埭砖雕门楼，有扬中先民们“战天斗地”围堤造田的各种农具，有临江捕鱼的多种渔具，还有用芦柳竹 “三宝”编制的各类器皿等500多件（套）藏品，从中折射出扬中的历史文化、民风民俗，我对扬中移民不畏艰难、敢于挑战，不甘平庸、勇于争先的精神产生了敬畏之心。
今年国庆前夕，再次踏进扬中博物馆，在一张明清时期豪华精美的雕花大床前，我驻足观赏久久不愿离去。床上那顶泛黄、年代久远的白色“夏布”蚊帐，不禁让我想起辞世多年的裹脚外婆割麻、收麻、浸麻、捻麻、绕麻时的情景。
“夏布”又称“麻布”，以苎麻为原料编织而成，是我国一种历史悠久的传统织布。由于爸妈在城里上班，我的童年几乎是在乡下跟随外婆度过的。当年外婆收麻、捻脸、绕麻时，我在一旁没少添乱，常常是“郭呆子帮忙，越帮越忙”。
外婆的家在八桥镇万福村，离家几百米远，有一块自留地，外婆在世时那块田每年都种苎麻，家里人称那块地为“麻田”。我虽记不清外婆种麻的情景，却记得她用弯刀割麻的样子。
麻割回来后，全家老小齐上阵，用手将麻皮剥下来，拿到河边去洗干净，整理成束将一头扎起，挂在事先栽入水桥边的木桩上，让麻皮完全浸入水中，防止被水冲走。浸泡一段时间后，将麻皮一把把捞上来，挂在竹架上沥干水分，然后用特制的刮刀，从麻皮的根部开始刮除青皮，保留中间的韧皮部分。这是麻皮和麻杆之间的一层薄薄的纤维，是织“夏布”的原料。再次将刮好的麻条端部扎捆成束挂在竹架上，让阳光自然漂晒。每隔一段时间外婆都会往麻条上喷洒清水，多次反复后，麻条有绿色渐渐泛白。其实浸麻、晒麻都是技术活，外婆说时间泡长了麻皮会泡烂了，破坏麻的韧性，晒麻如麻皮被雨淋了就会变黑，既不美观，又影响“夏布”的质量。
晒干后，外婆又将其取下浸泡在大木盆中，直至麻条再次回潮舒展开来。此时就会看到外婆开始做细活了。只见她取出一缕麻条，坐在半高凳子上，用手指沿着纤维纹理将其分劈撕开成一丝丝的，然后把一根根的细丝捻连起来，变成长长的麻线，再取一根20厘米左右长的小木棍，飞快地来回交叉将麻线挽成两头细中间粗的麻纡子。麻纡子攒多了，送去给织布匠加工成 “夏布”，然后制成蚊帐和衣服。“当年身着六铢服，不识人间有苎麻。”由于“夏布”衣服凉爽透气、吸汗不沾身，外公在世时特别喜欢，以前没有空调的夏天，常见他着一件白色“夏布”衣服，轻摇一把蒲扇，悠闲地看书。
在那贫困的年代，扬中农村几乎每个家庭的妇女都干过这样耗时费力的细活。因为扬中以前有个风俗，嫁女儿得有顶“夏布”帐子，还必须用两根竹竿，由两位男性从娘家一路抬到婆家去。
我的外婆虽然有双小脚，但她依然是一把种田的好手，外公是个读书人，几乎不下田，家里的一切农活都得靠外婆打理。小时候我从没见外婆清闲过，她不是在田里劳作，就是在家里捻麻、纺纱、纳鞋底，手脚忙个不停，只有睡觉的时间才是外婆真正休息的时光。我没有穿过外婆亲手捻成的麻线织成的“夏布”做的衣服，但儿时睡在外婆的“夏布”蚊帐里做过好多美梦。
随着现代化生产加工技术的飞速进步，各种布料层出不穷，先是纱布、尼龙布蚊帐取代了“夏布”蚊帐，后是各种灭蚊液、灭蚊器取代了蚊帐。曾经家家户户必备的“夏布”蚊帐，在当今社会已淡出了人们的视线，只能留存在记忆中。现如今，要看“夏布”蚊帐，不妨去扬中博物馆一睹她的芳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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