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7月中旬的扬中,柏油路被晒得发软,空气里飘着沥青融化的味道。上午8点,温度计的红针已经跳过36℃,朱思平把耳朵靠近滚烫的水泥管边,食指关节轻轻敲了敲管壁。“昨晚检漏队说的就是这儿。”他直起身,额角的汗“啪嗒”滴在马路上,瞬间洇出个深色圆点。
这是朱思平干水管维修的第35个夏天。他们的工程车就停在路边,车斗里的铁锹把被汗水浸得发亮,副驾驶座上搭着两件衣服——一件浸满汗渍,领口结着圈白花花的盐霜;另一件还算干净,袖口却沾着新鲜的泥点。“上午换了两次了。”他扯了扯湿透的后背,衣服像块湿布贴在身上,“刚换的干净衣服,下基坑10分钟就拧得出水。”
朱思平的一天从凌晨6点开始。天刚蒙蒙亮,他就围着辖区的老旧管网转。“老管子像老人的骨头,天越热越容易出毛病。”水管工的工程车后备厢像个百宝箱:扳手、生料带、备用阀门……应有尽有。上午的任务来得急,朱思平赶到时,开挖好的基坑已经积起半尺深的水,混着泥沙在高温下蒸腾起白茫茫的雾气。基坑深约2米,热气裹着铁锈和泥水的气味扑面而来。朱思平带着工具爬下基坑,班组人员关闭了供水阀门,他用抱箍对漏水点进行包扎止水处理。还没5分钟,汗水顺着安全帽的系带往下淌,滴在脸上混着泥变成了一道道印子。“这个抢修工程量算是比较小的,遇到工程量大的还要换管焊接、更换水阀总成等。”猫着腰在基坑里作业的朱思平说道。半小时后,漏点堵住了,他爬上来时,工装能拧出半碗水,抢修人员对基坑进行后续回填处理。
下午1点的日头,像块烧红的烙铁悬在岛城上空,路边的梧桐叶都蔫蔫地蜷着。新坝镇华扬新村的一处围挡里,水管维修工顾广成拎着沉甸甸的工具包,弯腰钻进半米宽的基坑口。“老顾,扶稳了!”搭档在坑边喊了一声,递下一把锈迹斑斑的管钳。顾广成踩着及踝的黑泥,套鞋陷进黏糊糊的泥浆里,发出“咕叽”一声闷响。他抬头抹了把脸,额头上的汗珠“啪嗒”砸进脚边的积水里,溅起细小的泥花。顾广成的衣服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裤腿全被泥浆糊住,湿答答地贴在身上,分不清是泥水还是汗水。
撬棍插进管道缝隙,顾广成膝盖顶住坑壁借力,旧管终于松动时,他后背的汗水顺着脊梁骨往下淌,在下摆积成小水洼,又顺着裤脚滴进泥里。“年纪大了,这点活儿以前10分钟搞定。”他咧开嘴笑,眼角的皱纹里还嵌着没擦净的泥点。汗珠顺着他的下颌线往下滚,砸在新管上,迅速晕开一小片水渍。40年来,这样的场景重复了上万次。从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到满头华发的老师傅,他的手掌磨出了铜钱厚的茧子,指关节因为常年用力有些变形,却能精准摸到管道最细微的裂痕。
“干了几十年,就认一个理:水通了,人心就顺了。”像朱思平和顾广成这样的水管维修工,他们把根扎在城市的地下管网里。那些被汗水浸透又晒干的衣服,磨坏的数十双套鞋,还有坑底无数滴入泥水的汗珠,烈日也好,暴雨也罢,只要管道“生病”,他们总会准时出现。
□ 张梦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