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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选华
前几天，岛城摄像高手胡俊老师在《微扬中》发表了“舌尖体”作品《香椿拌豆腐》，为春日喧嚣的河豚盛宴注入了沁人心脾的别样清香。正如瞿秋白先生在《多余的话》里所说，中国的豆腐也是很好吃的东西，世界第一！
这话我认同，并且我向来也认为，人间至味，是豆腐。
相传，豆腐是淮南王刘安首创的。李时珍的 《本草纲目》记载：“豆腐之法，始于汉淮南王刘安。凡黑豆、黄豆及白豆、泥豆、豌豆、绿豆之类，皆可为之。造法：水浸碎，滤去滓，煎成，以盐卤汁或山矾叶或酸浆、醋淀就釜收之。又有入缸内，以石膏末收者。大抵得咸、苦、酸、辛之物，皆可收敛尔。其面上凝结者，揭取晾干，名豆腐皮，入馔甚佳也。”
如今，淮南的八公山豆腐名声大噪，很大程度上也是沾了刘安的光。据传，刘安的母亲曾久病不起，遍寻名医无果。但是，吃了刘安在炼丹期间无意间 “炼”出的豆腐之后，身体很快康复。传说不可考，若真如此，豆腐应是先为苦药、再成美食了。
清代学者袁枚也是美食家，对豆腐情有独钟。《随园食单》里关于豆腐的菜肴不下十余种，诸如蒋侍郎豆腐、杨中丞豆腐、隋园虾油豆腐、杭州鲢鱼豆腐、隋园芙蓉豆腐、张恺豆腐、庆元豆腐、王太守八宝豆腐、程立万豆腐等。印象最深的，是蒋侍郎豆腐，原文记载如下：“豆腐两面去皮，每块切成十六片，晾干。用猪油热灼，清烟起才下豆腐，略洒盐花一撮，翻身后，用好甜酒一茶杯、大虾米一百二十个；如无大虾米，用小虾米三百个，先将虾米滚泡一个时辰，秋油一小杯，再滚一回，加糖一撮，再滚一回，用细葱半寸许长一百二十段，缓缓起锅。” 据传，当年袁枚吃了蒋侍郎亲手做的豆腐后，赞叹不已，不惜向蒋侍郎三鞠躬，才得到了这道菜的做法。如此也可见袁枚对豆腐确是真爱了。
王仁兴先生在《国菜精华》一书中，还收录了清末美食家夏曾传先生在《随园食单补证》中加入的 “夏府豆腐六吃”：“豆腐吃法甚多，不可枚举。如夏日吃生豆腐，则麻油、盐拌，或用虾子、酱油拌食，最为本色。他若用瓜姜拌炒成了丁者，为豆腐松。其豆腐打碎，加香蕈、木耳丁，用油炝过再煨者，为鸡爬豆腐。其切薄片，油灼极枯，用酱油、椒、酒炙者，为醉豆腐。其切方块灼透，用香蕈、木耳、酱油、冰糖收汤者，为糖烧豆腐。其切成棋子块，用火腿、鸡、笋各丁，加芡烩者，为豆腐羹。”
名人爱吃豆腐，我们普罗大众更甚之。
小时候，少有肉食，豆腐就是人间至味。逢年过节、祖先祭日，家里总要“捧”几块豆腐，买几张百叶，辅之以青菜、燕笋炒制，意为“青菜豆腐保平安”。
其实，在扬中人的食谱里，豆腐可以搭的菜很多，时令不同，花样各异，完全可以编一个豆腐版的“贯口”《报菜名》。这其中，扬中人最好的那一口，应该还是豆腐做成的各种羹汤，豆腐血子丝瓜螃蟹汤，没有螃蟹放点螺螺也甚美味；豆腐豆瓣雪菜汤，清清白白，干干净净，寓意明显；鱼头豆腐汤、鲫鱼豆腐汤，奶白奶白的，可以鲜掉你的眉毛！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其实，味道记忆里最深刻的，还是生吃豆腐。别人生吃豆腐，大多是拌凉菜，小葱拌豆腐、酱油拌豆腐、皮蛋豆腐之类。我生吃豆腐，就是什么调料都不放，用调羹直接搲了吃，就像吃西瓜那样，一口下去，浓浓的豆香弥漫在口中，豆腐的本味久久不会散去。
岁月更替，如今豆腐大多是机制，成了稀松平常的食物，也不再有那浓郁四溢的豆香。扬中坚守豆腐传统制作工艺的寥寥无几。疫情期间，《东方文化周刊》发表了戴烨的影像作品 《豆腐·百年》，用黑白影像记载了扬中传统豆腐制作工艺。65岁的杜加林在他的博联小铺打出了 “扬中杜家·百年传承·大锅·香豆腐香百叶”几个关键词，戴烨用镜头记录了杜家豆腐制作的传统技法。除了磨豆浆使用机器以外，杜家豆腐作坊里的其他工序全是手工操作，一招一式技艺纯青，真材实料古法自然。正因为如此，杜家的豆腐百叶才敢称“香”。
而这也正与豆腐的品德相映衬。
清朝褚人获在其 《坚瓠集》中，归纳豆腐共有十德：“水者柔德；干者刚德；无处无之，广德；水土不服，食之则愈，和德；一钱可买，俭德；徽州一两一，贵德；食乳有补，厚德；和脾胃可去垢，清德；投之污则不成，圣德；建甯糟者，隐德。”
清代文人尤侗将吃豆腐视为严于自律的表征。尤侗常习佛法，认为人生应有“八戒”——味戒、声戒、色戒、赌戒、酒戒、足戒、口戒、笔戒，而惟有吃豆腐的人才能戒此八种恶习，故撰书曰《豆腐戒》，并言：“非吃豆腐人，不能持此戒也。”尽管这稍有夸张的成分，其“八戒”的含义也未做考证，但确实彰显了很多文人墨客对于豆腐精神的推崇。
这样看来，豆腐不仅是一种人间至味，更是一种人文表征。我们要像豆腐一样做人，方方正正、清清白白；我们也可以像豆腐那样，外表虽然普通平凡，内在却可以充盈丰满，且永远低调谦逊。
豆腐飘香，其味浓浓；时光悠悠，豆香弥漫。如今，我们怀念的不仅是那用几分钱 “捧”一块豆腐的时光，更怀念那弥散在唇齿间清冽的豆香！这缕缕豆腐的鲜香，是一种精神，一份记忆，一缕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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