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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廷荣
小时候，我是哥哥的小跟班，每次他钓鱼时，我都会不停地帮他送鱼回家。
七岁那年的某天，我忽然觉得自己也该亲手试试了。于是，我便缠着爸爸要鱼钩和鱼线。爸爸当时正在给人家做衣服，经不住我一再嚷嚷，他便顺手扯了一段洋线，又用一根缝衣针弯了个钩，再找了根竹竿拴上，这成了我拥有的第一根鱼竿。我找来一根麦草，截成两厘米左右的断儿做鱼漂，乐颠颠地跑向邻居家的水坝头，一屁股坐在石头上，静等鱼儿上钩。
那正是麦收季节，大姐正在河对岸生产队的田里割麦。见我这么点大的人也钓鱼，她便逗着玩讪笑我。就在我颇不服气，红着脸争辩之时，忽见鱼漂猛地抖动起来。我慌忙急提竹竿，顿觉手中沉甸甸的。“扑嗒”一声，一条黄灿灿的大鲫鱼被提出水面又迅速掉了下去，随即逃之夭夭。啊呀！我使劲一拍大腿直叫惋惜，心像打鼓一样咚咚跳个不停。开头不顺手，也就没有多少心思静坐了，初次出征以心有不甘的空手而归结束。
可我哪里知道逃鱼的原因，是因为提竿过早。慢慢地，我便有了经验。原来这鱼儿也是极有灵性的。起先，浮子微微地有节奏地抖了几下，这是它的试探。钓竿不能动，一动，它就走了。随后水面上的浮子，一颗或半粒沉了下去，又浮了上来，反复几次；或是水面的浮子两三粒一起往下沉了下去，又立刻一起浮上来，这时就可以迅速提竿了。
知道了这一切，鱼儿就不易脱钩了。但小时候，每见着浮子颤动，心情都格外紧张。等到该起竿时，总是用力过猛，有时钩上的鱼会跟着钓线绕个极大的圆圈，“啪”的一下撞在路上，给打个半死不活。有时站在两河间的隔坝上垂钓，竟会把这边河里的鱼儿钓起甩到另一边河里去。
钓的次数多了，便出现不少稀奇事儿。有时候，钓着的鱼儿是钩着尾巴上来的，有时是鱼线缠在鱼翅上拉上来的，更有趣的是竟有鱼钩从鱼嘴外边钩到里面钓上来的。想必是鱼儿正在觅食，猛提竿正好从下面钩住嘴唇，倒成了受害者。不仅如此，钓着的鱼儿应有尽有，象黑鱼、甲鱼、鳗鱼、黄鳝之类，还有螃蟹和虾……
一天中午，我钓鲫鱼回来，路过后门口河边时，恰好看到一条小黑鱼在水面游弋，便顺手将装有面团的钩儿去逗趣。我学着钓黑鱼的样子，一颠一颠地抖着竿子。面食不停地上下颤动，小黑鱼爱理不理地瞧着，一会儿凑近看看，一会儿又扭头走开，真可谓食之无肉，弃之有味。正在这时，一条鲹鱼迅速冲来，直扑鱼食。刹那间，小黑鱼一个健跃咬住了鲹鱼的尾巴。我立即猛提鱼竿，就这样，鲹鱼钉在钩上，黑鱼咬着鲹鱼的尾巴一起被提上了岸。大概黑鱼起先是不愿意咬钩的，后见诱饵被鲹鱼所掠甚为恼怒，便报复性地一展雄威，没想到两败俱伤，渔翁得利。如此推测，似乎鱼儿也是有思维活动的。
各类鱼儿的食饵和食法不尽相同。那时，我们弹水面的鲹鱼一般用苍蝇或小蜘蛛，而钓水底的鲫鱼通常用红蚯蚓或面团。可我也有一次意外的经历。
有个夏天的中午，我用苍蝇去弹了会儿鲹鱼，因天气过于炎热，我在河塘边的一颗大树下小憩，忽然看到河塘里有鲫鱼在拱水面菱角的叶子，我顺手将装苍蝇的钩弹了下去，开始不时地有鲫鱼来探看，但都未咬钩。反正在树荫下休息纳凉，我便重复着弹鲹鱼的动作，大约十余次后，突然有条鲫鱼咬钩了，紧接着，其他鲫鱼纷纷上钩。十分钟左右，竟弹上来十二条鲫鱼，全是金黄色的鳞，煞是喜人。不知道鱼儿是不是也有从众心理，不然的话，为何开始都不吃，一旦有鱼带头便接踵而至呢？只是，这样的运气此后再也没有遇到过。
有次钓鱼归来，经过一个坝头时，见水面上直挺挺地躺着一条“死”鳜鱼，我便用鱼竿慢慢往岸边拨弄着它。这个过程中，鳜鱼一动不动，等拨到岸边我欲伸手去拿时，鳜鱼却一个打挺飞快地游走了。当时我十分惊讶，百思不得其解。多年以后，我从书中得知，这是鳜鱼的一种鬼蜮伎俩。它先是诈死，等鳝鱼或蛇之类的捕食者缠住它时，它就会突然张开背脊上的硬刺，牢牢地扎住猎物然后再饱餐一顿。真的没想到，为了生存，鳜鱼也用上了孙子兵法。
最难忘且懊恼的，是一次钓到大鱼得儿复失的经历。四年级暑假的某天中午，我一个人静静地握着鱼竿站在河边望着水面发呆，等我收回视线寻找鱼漂时，忽见浮子正在急速往下沉，我立即提竿，感觉像钩住了树根似的，使劲一用力，水面出现一个碗口大的鱼嘴。由于被钩钩着，大张着的鱼嘴直往里灌水，当时的心情别提有多紧张多激动了。顺着斜坡，我硬是把条大翘嘴鱼拖上了岸。可就在这时，鱼脱了钩。慌乱中，我手足无措。握着面团的一只手也不知道松开，一双小手拼命去摁鱼。可那条鱼实在是太大了，年幼的我，如何能对付那么大的鱼儿。就这样，每摁一次它又有力地跳起，反复数次后，眼睁睁地看着它逃之夭夭，真别提有多懊恼。为什么不用身子趴下去压住鱼呢？过后我这么想。可当时我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哪还会有这般冷静的主意呢？伴着咚咚不息的心跳，跑回来告诉姐姐经过。她一边炒菜一边漫不经心地说：是啊，跑了的都是大的。真见鬼，她竟以为我说谎，气得我二话没说，一转身重又抄起了鱼竿……
儿时的钓鱼经历，是我童年最为快乐的时光。成人后的几十年，因为工作和生活的原因，很难再有提竿的机会。现在，我偶尔也会垂钓，只是心境已大不相同，再也体会不到儿时的那般乐趣。今天，我也只能尽力追忆着梦一般的过去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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