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陆云
长这么大,我从没踏足过祖国东北的土地。国庆节前与朋友聊起关东的广袤与神奇,大家一拍即合,敲定了一次奔赴辽宁大连、丹东和盘锦的六日游旅程。
旅游群发了深秋闯关东需带厚衣服,甚至薄羽绒服的通知。很快便到了启程之时。
清晨太阳刚从东方露出了半个火红的笑脸,我家门外的菜园就已叽叽喳喳地热闹喧腾了。园子里最亮眼的是那棵长了二十来年的柿子树,原本高大挺拔,现在粗杆被挂满深黄与橙红相间的柿子,压得歪斜并弓下了腰,细枝更是垂下了头。枝桠间早已成了鸟儿的“美食集市”,一大群乌黑的寒鸦挤在挂满红果的枝头,争啄着一盏盏“小红灯笼”,尖喙啄得果肉碎屑簌簌往下掉。我仔细地看,它们都很勇武强壮,每每为了争抢先啄一口饱满鲜红的果子而尖叫吵闹,扑棱着翅膀互相蹭撞;麻雀和一种更小巧、我不知道名字的雀儿则如枝间晃动、跳跃的小点点,“叽啾、叽啾”,蹦跶不停,啄上几口就躲避到一旁咧着嘴张望,偶尔有果子从枝头滚落到地上,它们便成群展翅一哄而起,小身子挤成一团,“喳喳喳”,闹腾不休。
这趟闯关东之旅,我们将乘坐下午从常州起飞的航班直飞大连。临近中午,妻子忙着整理行装,我在院子里站着,时令虽已寒露,但天高云淡,秋阳依旧那么绚烂夺目。我穿着短袖衬衫,竟然觉得有些灼人,不远处浓绿的柿树叶子,泛着金光,烨烨生辉。
当妻子把我的夹克和棉毛衫妥帖地叠好,放入旅行箱里时,我在一旁笑着打趣:“说不定也就是一个备用而已,你看我这短袖衬衫穿得正舒服,这才秋天,难不成还真能冻着?”她摇了摇头,当把旅行箱拉链拉到一半时,又停下来翻了翻,确认厚衣服都在才继续拉,认真地说:“从扬中到大连,南北相隔千百里,咱们这儿寒露还像小阳春,那边指不定早刮起北风了,多带点总没错。谁知道那边的秋是什么模样。”
下午我们乘坐旅游大巴从扬中出发,临行我一身夏装,穿戴整齐,突然又觉得还应该再为院子里的花和假山浇一次水,一忙乱,额头竟沁出了汗,顺着脸颊往下滑。
大巴车一路疾驰,公路两边苍劲挺拔的行道树一闪而过,池塘映着刺眼的日光,菱角河边的芦苇缀着淡白的花蕾,金黄稻田像给大地铺了层黄毯,窗外变换的迷人风光,如灵动的画卷,铺展着江南深秋特有的色彩与韵味,令人温润而舒坦。
我遐思着、想象着抵达辽宁北国后,又该面临怎样一幅截然不同的秋景?心里对这场旅行的向往和期待,也愈发浓烈了。
飞机穿云而下,傍晚六时落地大连时,天空已是一片漆黑。正当大家议论“我们那边这时太阳还没下山,北方的夜却已来临”时,我走下飞机,出舱门的那一刻,朔朔寒风呼呼地吹来,我忍不住连打了几个寒颤,惊呼了一声“真的有点冷”。我听见导游在旋梯下高喊我们:“大家把带来的厚衣服穿上,别着凉。”
我瑟瑟地登上了从机场开往宾馆的大巴车,车窗外是一幅灯火璀璨、车水马龙、行人匆匆、人流如织的繁华街景。大家都说“大连是一座繁华之城,是比我们家里要凉得多”。我思忖着伟大祖国幅员辽阔,地大物博,不知不觉我已从江南跨越长江、黄河和渤海,来到了祖国北方,到了关外的黑土地上。
妻子帮我穿上预先准备好的夹克衫,轻声说道:“果然凉透了!”隔着车窗,我看见街上的行人都穿着秋装,街边的火锅店腾着白雾,烤鱿鱼的焦香顺着风飘了过来。原来大连的深秋,藏着爽利如刀削的清冷,也藏着烟火气的热烈,与扬中那还留有夏天余热的温吞秋意想比,竟如此判若云泥。
当晚我们入住大连金江海悦大酒店,同行的11人围坐在一起,开心地品尝着小鸡炖蘑菇和锅包肉等东北菜。我咬下一口锅包肉,酥脆的面皮裹着酸甜的酱汁,顺着我的口角往下滴,妻子及时递来几张餐纸帮我擦了擦嘴,老耿给我盛了一碗热汤,说:“喝点紫菜蛋汤,暖暖胃。”这纵贯千里的秋光之旅,山河同天,却秋色异彩,更有妻子和同伴这般贴心的陪伴和照顾,我的心里暖烘烘的,幸甚至哉!
夜阑人静,海风轻轻吹着宾馆的窗棂,发出细微的“呜呜”声。恍惚间,我似乎又看见家门外的柿子树在月光的辉映下,挂满“小红灯笼”的模样。我赞叹伟大祖国幅员何其辽阔,同一轮秋阳下,扬中是浸在茶盏里的温润,是短袖上沾着的乡土气息,而大连的秋风却是撞入胸怀的凛冽,是热闹海滨之城火锅蒸腾的酣畅热意。两种秋色,两种情怀,一路相伴的温暖,却都是中华大地中国人最生动、最鲜活的呼吸和文明样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