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罗裳
很久以来,我都保持着夜读的习惯。
夜阑人静,万籁俱寂,正是读书的好时光。独坐窗前,书卷在握,细细展读,整个尘世都安静下来。灯光若水,文字如舟,载着我奔赴诗和远方。读到会心处,抚掌而叹,只觉春风拂面,好不快哉!
与书结缘,始于童年。那时家贫,没有电视,也没收音机,晚饭后,一家人便围坐在木桌边,听父亲读书报上的故事。父亲是赤脚医生,常走村入户替人治病,每见其家中有自己未读过的书,便向主人借阅。借来的书有的有头没尾,有的有尾没头,甚至没头没尾,但书中扣人心弦的情节,照样让我们听得津津有味。
后来识字了,我开始读小人书,也就是连环画,如《三打白骨精》《智取生辰纲》等传统经典故事。这些小人书,多是从村里一位老奶奶家借阅的。老奶奶身体孱弱,腿脚不便,儿子在外地工作,我经常帮她挑水、背柴,干些力所能及的活儿。每次离开时,我都会向她借小人书看。那些书是她儿子的,装满了一口旧木箱,还有不少小说。老奶奶对书甚是珍爱,须得归还后再借,且每次只肯借一本。
夜里,母亲在煤油灯下缝补衣物或纳鞋底,我就凑着灯光,如饥似渴地读借来的书。一次,我正读得入神,忽地嗅到一股焦烟味,原来头靠煤油灯太近,火焰把头发给烧着了,吓得我赶紧用手去扑,但为时已晚,前额的头发还是烧焦了一大片。还好母亲手巧,操起剪刀,顺势给我理了发,没人瞧出我的头发被烧过。
一年下来,我将老奶奶家所有小人书都看完了。可惜我当时还小,觉得小说全是文字,读来费劲,不曾借阅。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在班里,我经常把自己读到的故事分享给同学们,讲孙悟空如何识别诡计多端的白骨精,讲儿童团团长海娃如何机智巧妙躲过鬼子的魔掌、最终将鸡毛信送到八路军手中,讲董存瑞在战斗中如何舍身炸毁敌人碉堡的英雄事迹等。我讲得绘声绘色,同学们听得如痴如醉。
初中时,我寻到一个读书的好去处——县城里的新华书店。父亲在县城打散工,放假时我就跟着他进城,去新华书店看书,他则到劳务市场找工作。暮色降临,父亲便来接我。晚风里,父亲吹着口哨,夕光照亮他的脸庞。我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闭上眼,嗅着一路草木的芬芳,还沉浸在书中的故事里。许多年后,这美好的场景还时常浮现在我眼前,幸福溢满心间。
上了高中,因为功课忙,老师是不让我们读课外书的,尤其是小说。那时,正流行金庸的武侠小说和琼瑶的言情小说,刀光剑影的江湖与缠绵悱恻的爱情都深深吸引着年少的我,便忍不住偷偷地阅读。学校外有一家租书店,一本书押金十元,可借两天,一天一毛钱,超过两天就加一毛。一部小说,动辄上中下三册,甚至更多,读完就得一元钱左右。班里的同学大多来自农村,没多少零花钱,于是,每到周末,几个喜爱小说的同学商量后,把同一部小说分头各租一册,然后便废寝忘食地读,读完后赶紧交换。晚上宿舍熄灯了,我们就到路灯下读,读到灯火阑珊,读到星光满天,却不觉得疲惫,仿佛经历了一场奇妙的旅行。进入高三后,学习任务更重了,我告别课外书,全部心思都用在学习上,终如愿考上了一所师范院校。
杜甫说:“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书看得多了,写起文章来也得心应手,我的作文经常作为范文被语文老师在班里读。老师的赞赏与同学的羡慕,更坚定了我阅读和写作的念头。上高中时,我的一些文章开始出现在刊物上,市里一家叫《青少年文学》的刊物还在封二报道了我,在学校里引起了轰动。
参加工作后,我拥有了自己的小屋,虽然简陋,但我十分满足,因为可以随心所欲地读书了。工作单位在一座小镇上,文化生活贫乏,但有什么关系呢?在书海里遨游,读诸子百家,吟诗词歌赋,赏佳作名著,一颗心便能通达古今、横跨中外。正如樊伟伟在《读书成就事业》中所言:“高品质的阅读,总能让人在‘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中得到启迪,在‘思接千载,视通万里’中保持活力,在‘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中滋养正气。”
爱读书,必然常买书。每次去外地,我最喜欢逛的,必是当地的书店和书摊,归来时,行囊里总是装满淘来的书。有人说书籍很贵,我却不以为然,有的作者穷其毕生心血,方完成一部作品,售价不过几十元钱,比一般商品廉价许多。我始终坚信:读书,是成本最低的投资,亦是门槛最低的高贵。
如今,我也有了书房,虽不足十平方米,却是我灵魂诗意栖居的天堂。现在网络上有不少电子书,但我是拒绝的,觉得没有质感和温度,更找不到那种淡雅的书香。
北宋著名文学家黄庭坚说:“人不读书,一日则尘俗其间,二日则照镜面目可憎,三日则对人言语无味。”每天读书,是我的必修课。
有人问我,你工作那么忙,晚上还读书,不是更“费脑”么?我笑笑。其实,夜读本身就是一种极佳的心理调剂方式。白天事务繁杂,不能心静,无暇顾及书本。而夜晚则给了我独处的机会,远离各种纷扰,回归阅读的最佳时光。
过去,书籍贫乏,是书选择我,遇见什么、借着什么,就读什么。如今,我拥有读不完的书,便由我选择书,结合自己的工作和创作去阅读。
与书为伴,岁月静好,我的生活因书香而芬芳,因阅读而精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