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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尊
1985年年底，早起推门看到了大地已银装素裹了，母亲将扬中产的滑雪衫翻出，再三叮嘱：天冷，里面多加件羊毛衫。
急匆匆地吃完早饭，母亲见我吼吼地要出门，又道：“外面都是雪，到哪去拾魂？”我边戴手套边应道：“利民市场刚开业，我去玩玩。”
其实利民市场开业才几天，我已逛了十来趟了，吸引我的是大门口的各式杂耍。
伴随着扬中这座大型综合市场的开业，利民市场门口开始热闹起来，套圈的、打气球的、打康乐棋的、杂耍的，过年才有的热闹景象，似乎常态化了。
向东刚下三茅大桥，远远的就看到围了一圈人，叫好声已此起彼伏，加快了脚步到了近处，已围得水泄不通了，幸好个子小钻到了最前面。
地下的雪早已被看热闹的踩了一个大圈，身材魁梧的“小黑皮”竟然赤了个膊，手抓块红砖将胸口拍得通红。“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小黑皮不断吆喝着，瞬时几块红砖被他一劈两半。他确实是有些功夫的，碗瓷片在他手上能捻成粉末，粗钢筋用喉咙口能顶弯，手劈青石，九节鞭甩得呼呼生风，甚至邀请观众往他腹上拳击，他也是岿然不动。
卖艺最终的目的其实还是卖药，硬气功表演到一半后，开始舞枪弄棍，忽见一个闪失，“小黑皮”手上嗞啦一道口子，他另一手握住伤处，鲜血从手缝中流了出来，他急切地招呼观众从包里翻出一个纸包，让他打开往伤口上一洒，血立马就止住了，观众啧啧称奇。“小黑皮”往爬爬佬上一坐，有个人立即就问道：这药这么神奇，有得卖吧？“小黑皮”喃喃说道：“这药是他祖传秘方，不卖只送。”观众一听有这好事，一个个的举起了手。小黑皮又道：“这么多人都要，我包里总共才这么点，怎么够分？”旁边一人接过话来：“佩服黑皮师傅的，有诚心的才送，这样：一人拿一块钱出来表示下诚意，看看有几个。”言毕，刚刚举手的仅剩三两个了，有人在犹犹豫豫中观望着别人，最终仅三五人举起了一元纸币。“小黑皮”站起身将钱收起，大声道：“我就是想看看你们是不是诚心，说到做到，每人一包止创神药送你们，钱退给你们。”众看客的一声“唉”，暴露了他们的小小后悔。
跟着“小黑皮”略带神秘的又道：“为了答谢大家，今天我带来了特别的礼物，就是我家八代祖传的‘狗皮膏药’，肩周炎、干活老腰受伤的，一贴包灵，也带来一点，都送给老乡们，我还是看看有诚意的举手，但还是要每人手上抓二块钱。”经过第一轮的状况，在举手缩手之间，有十多人手持绿色的‘车床工人’举起来了。只听他大吼一声：“好，举手的都是我兄弟，今天一支‘跌打灵’一块‘狗皮膏药’，全送你们，兄弟的钱不收，都退你们。”于是钱、货都又各自到了举手的十多人手上。众看客开始稍有骚动，没举手的甚至有捶胸顿足者。
直至二十多年后，我和张大恒、孙富民等老师参加一次低价一日游，看到了类似的骗卖不粘锅的活动，才发现与卖狗皮膏药是一模一样的套路，旁边帮腔的是个“媒子”。
我们继续回到那个白雪皑皑的早上。在雪地上站了一会儿，众看客们纷纷地跺起了脚，这时只见“小黑皮”从包中拿起一包黄草纸，拆散了放了一堆，大声道：“今天我拿出平生绝学：隔空点火，为大家取取暖。”只见他隔了一米多远，一套少林24式，接下来往地下一盘，嘴里念念叨叨，两只手在空中乱舞，忽两指直指纸堆，口中喊到：火、火，只见到纸堆真的冒出了一缕白烟，接着一堆草纸瞬间燃烧起来了。“小黑皮”大喝一声：“我的武功绝技谁想学？”上百号看客几乎都举起了手。“小黑皮”又喝道：“今天我印了一批《武功秘籍》，送给你们，好不好？”众口一声“好”字，把屋顶的冰凌角都震了下来。“小黑皮”又道：“和之前一样，我看看有诚意的抓5块钱举起手来。”经过眼见的前两轮的情景，这时陆续有二、三十人握着5元黄纸币将手举起，“小黑皮”将“跌打灵”“狗皮膏药”分别放到各自手上。这时“小黑皮”又说道：“我‘小黑皮’从小要饭到扬中，今天我这两样还是送给你们，这本《武功秘籍》也送你们，仅收5元工本费，大家说好不好。”众人狂呼“好”（呼“好”的几乎都是没举手的）。于是“小黑皮”将书交给举手人的同时，也抽走了5元纸币，遇有强握不放手者，“小黑皮”双目一瞪，对方胆怯，手一松，钱就到了他手上。
回顾四十年前的往事，那时信息闭塞，不晓得草纸燃烧是事先用磷泡过的道具纸，而雪天赤个膊，相比现在本馆蔡彦老师的冬泳，那更是小儿科了。这种杂耍、魔术敛财的小把戏，在扬中已消失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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