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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正祥
中秋，让我想起年轻时在故乡与菱有关的往事。
我记得那时菱角是种在河塘里的，中秋前后正是采菱的时候。采菱，扬中人习惯称之为“翻菱”。第一次采菱是在外婆家，外婆家在南江边的团沙，她家居场很大，栽了好多种果树，有枇杷、桃、李、杏、梨等，简直就是一块果园。
收麦子的时候枇杷熟了，我去吃枇杷，桃子熟了，我去吃桃子。桃子吃完了，外婆说：等菱角熟了，来吃菱。我数着日子盼着这一天，虽然我们家这边也有河，但河里养着鱼不种菱，鱼菱不能兼得。
这一天，我去了，外婆很高兴，立即吩咐舅家的表姐去翻菱。表姐小名“小二”，我喊她二姐，她比我大四五岁，已经亭亭玉立，扎两根小辫子，脸上总是留着浅浅的微笑。她非常喜欢我，经常带我去江边挖芦笋，带我去江滩抓蟛蜞。今天我央求跟她一块翻菱，她也爽快地答应了。二姐搬出一只腰子盆（洗澡用的椭圆形的大木盆）当船用。我们来到河边，河里长满了菱角，菱角的叶片成菱形，表面碧绿如玉，每片叶子围绕顶芯长成团扇状，所以也被称为“菱盘”。水面上的菱盘，一个挨着一个，密密匝匝，有的叶子被挤的翘了起来，好像在欢迎我们的到来。我们坐着这只船进入河中，表姐坐在前头，我相背着她坐在后头，表姐用双手划水，船慢慢向前移动，周围被菱盘包围着。船停下来，表姐开始翻菱，一只手抓住菱盘的顶芯将它翻过来，另一只手将成熟的菱角摘下来。由于是第一次，我开始有点怕，船晃晃悠悠，两只手紧紧地抓住船帮，后来才慢慢地适应了，开始学着翻菱。每个菱盘下面结着许多大小不等的菱角，我挑大的摘下来，当摘到又大又嫩的菱角时就耐不住尝尝鲜。
菱角有好多种，常见的有红菱、青菱，还有凤菱、野菱等。凤菱最大，也是菱角里面形象最好的，它有两只漂亮的大角，干了的凤菱可以做成小饰物。野菱最小，形象最丑，有四只角，角如刺，吃的时候不小心会被它扎着，这种菱角没有人种它，通常在野河里自生自灭。
采回来的菱角，常放在篮子里拿到河里清洗，嫩的会飘在上面，老的则沉在下面，这样不费劲就可以将老嫩分开。嫩的菱角肉可以生吃，甜而脆；也可以做菜，菱角米炖鸡、炒肉就是两道不错的佳肴。老的菱角一般都是煮熟了吃，连壳一块在锅里煮，加点盐更好，煮熟后将壳扒掉吃，糯香，可以当零食，也可以一块煮菜粥当饭吃，因为它的主要成分是淀粉。
三年自然灾害时期，扬中水害严重，粮食欠收，口粮不够吃。我家门前的鱼塘共有人在春节前捕完鱼后商量不再养鱼，改种菱角。是年春天，我去外婆家寻找菱种，还是二姐给我帮忙。这时二姐已出落成大姑娘，齐耳的短发，更加青春靓丽，一笑两个酒窝更明显了。外婆家的果树在那个刮共产风的年代被全部砍掉了，只剩下河塘里的菱角在自生自灭。此时，头年自然脱落在河塘内的菱角种已经发芽，有的已经冒出水面。二姐找来两根长竹竿，熟练地伸到水里夹住菱角苗，然后旋转竹竿，将菱角苗绞上来，每一根苗上还连着一颗发了黑的菱角种，大约绞了四五十棵，用蒲包装好了给我。
这次与二姐分别后不久，她出嫁了，我也离开了家乡，六十多年过去了，我竟没有再见面的机会。
菱角苗取回来后，父亲将其分成几个蒲包，里面装上肥料，种到河中，并在河里插一根竹竿将其固定。菱角苗的生命力、繁殖力特别强，一个夏天就将河面覆盖住，为了不让它越界长到别人家的河面上引起纠纷，在分界处拉起一条草绳将其围住。不久，叶盘下面开出了一朵朵小花，米粒大小，有的白色有的淡红色，星星点点，点缀在绿叶丛中。慢慢地小花变成了小小的菱角，羞涩地藏到了叶片下面，菱角在一天天长大，我也在一天天地盼着能早一天下河翻菱。
遗憾的是，自从离开扬中，就没有在菱角收获的季节回过家乡，但菱角的美味至今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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