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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建中
一转眼,母亲去世已一百多天了,然而总觉得她并未远离我们。当我徘徊于庭院中时,仿佛老人家仍在身旁:她正在南面厨房为老爸做可口的饭菜,或是正在小花园除草、整枝。耳畔常有母亲的呼唤声在飘漾,有时候似乎能感受到她身上温暖的气息……此伤何时已?惟有我身枯!
母亲陆桂芳,生于1928年农历二月初六日,娘家在新坝区四教乡陆家店(后来叫丰裕光华四队)。兄弟姐妹中她最小,上面是四个哥哥、四个姐姐。出生后,就被邻近的营房村许家收为养女,13岁随养父去湖州开裁缝店。15岁时,养父因霍乱客死他乡,母亲扶灵柩回到老家。不久,她又回到了自己的父母身边。
父亲和母亲于1949年冬月结婚。那时新中国刚成立,他俩自由恋爱,父亲看中母亲聪明、贤惠、能干,母亲敬重父亲忠诚、有才学,两情相悦,组织家庭。前年的冬月十三日,是他们白金婚纪念日。两人相互搀扶,患难与共,一起走过了七十多个岁月。他们的高寿,与彼此心灵抚慰、相互照应分不开,与他们悉心搭建了一个和睦友爱、蒸蒸日上、其乐融融的大家庭分不开。
我们这个家,是父母燕子衔泥,一点一点地建成的,而母亲始终是家里的主心骨、顶梁柱。
我的祖父因家庭贫穷,被送给新坝敦厚村陈家。后来父亲四兄弟分家,让我们回三茅新胜继承张家祖业。1955年,因所谓“政历”问题,父亲从学校下放,一家四口来到这里。仅有的一间半冷摊瓦房七通八漏,木板墙壁腐朽不堪,屋内空无一物,根本没法住。母亲让不会做家务活的父亲做帮手,先把老房子修补了一遍,又买来杂树做梁柱,毛竹梢做椽子,墙壁用草绳和竹枝编成排,抹上烂泥、石灰,接出了一间草房。这样,就有了厨房和我的房间。事情从头到尾,母亲既是木匠、篾匠,又是泥瓦匠、盖屋师傅。那一年,她28岁。
家里的人口逐步增加到七人。1977年,准备砌五架梁房子,为了挑选柱科和过梁,母亲带着我走了大半个联合公社,一直到新坝的北江边。为了安顿全家人的吃和住,母亲又和我搭建了两间临时房。白天要上工,就起早带夜干。母亲爬高上梯,和泥砌墙,仍然是又做木匠、篾匠,又做盖屋师傅。那一年,她50岁。
母亲心灵手巧,在地方上是出了名的。她勤劳俭朴,热情大方,爱帮助人,曾几次救人性命。
在生产队干活,母亲总是走在前面,撒种、堆稻麦把子等,样样在行。埭上的妇女,喜欢请她帮助描花绣朵,剪头发,裁剪女式中装,做小宝宝的衣裤鞋帽等。远处的人,也慕名请她帮助剪鞋样子,做松紧口棉鞋。她还做得一手好菜,谁家有事,都爱请她帮忙。
母亲心地善良,对比我们更穷的人家,都尽力去帮助。给埭上有困难的人送衣服、送鞋子、送被褥等,成为她一生的习惯。
三年自然灾害闹饥荒,本队王大妈家孩子多,为了让子女们喝饱粥,自己吞咽糠皮,因无法消化,腹内剧痛濒于昏死。她儿子还小,夜里跑到我家求救。门外大雨滂沱,但母亲二话不说,先去看了一下情况,就直奔联合医院。医院没有医生值班,又经多方打听,摸到红联大队田医生家。田医生急忙赶来施用催呕剂,让王大妈将糠皮等全部吐出,才转危为安。田医生说,不是及时进行救治,就可能发生肠穿孔,后果不堪设想。王大妈曾告诉她家里人,永远不要忘记我母亲的救命之恩。
与前面同一个时期,隔壁新奶奶得了食道癌,要去上海治疗,爸妈主动用独轮车推她到沙家港码头坐船。早上走,午后还未回来。家里冰锅冷灶,几个妹妹饿得哭个不停,我就用生胡萝卜喂她们,半筛子萝卜都被我们吃光了。爸妈傍晚时才到家,一身疲惫,而妹妹们都已经哭累了,睡着了。
邻居家的两个小孩,男孩掉到毛缸里,母亲不顾脏臭,急忙赶过去把他拖上来,并帮他擦洗换衣。女孩在河边摘菱角不慎落水,挣扎时菱荷缠身,水已没头,情况十分危急。当时母亲在厕所方便,看到后立即跳入河中,扯掉菱荷,将她托出水面。如果晚发现几分钟,可能人就没命了。
我们的母亲,为哺养教育子女操心劳碌,呕心沥血。
虽然家里子女多,没有经济来源,但每个孩子身上的衣服,都让人觉得漂亮、合身,那是因为母亲会旧翻新、大改小,几块不同的边角布料,就能拼成一件新潮的小衣裳。
“大跃进”吃食堂,短暂的几天好日子,紧接着就是大饥荒。无奈之下,爸妈先后把我第二个、第三个妹妹送给人家,但不久又都要回来了。母亲靠一只独翅膀的母鸡下蛋和孵小鸡卖钱,交子女的学杂费,解决家庭生活困难。1960年,全县饿死的人很多。母亲怀孕在身,还高度贫血,仍一人去上海,买回红纸和黄纸,让父亲和我春节前写对子,刻金钱。这一年,对子、金钱卖得好,家里的经济宽裕多了。
母亲生养我后来的三个妹妹,都是第二天就起床洗衣做饭忙家务。我最小的妹妹出生时,由于营养不良,母女俩身上一点血都没有,为此父亲给我妹妹起名小红。老人家晚年多病,主要是因为当年生孩子多、缺营养、积劳成疾所致。
1964年,我在扬中县中学读书。有一天,因交不起伙食费,中午同学们按时开饭,我却站在学校大门外等母亲。可怜的母亲放工后,带一只空碗,跑到三茅街一家叫“中心食堂”的饭馆里,没钱点菜,只能跟别的客人说好话,等他们喝完酒吃饭时,代打四两米的饭,然后再急急匆匆赶到学校送给我吃。她等我狼吞虎咽地吃光没有小菜的饭后,再拿着空碗往家赶。母亲干了半天活,饥肠辘辘,连一口水都没喝上,来回还要跑十多里路。可怜天下父母心!
多数人家是严父慈母,在我们家是慈父严母。母亲对子女的教育非常严格,我和妹妹(特别是我)因作业马虎、成绩下降、不守纪律,没少挨打。她给我们立下了规矩,不许说谎,不拿别人家的一针一线,不随便吃人家给的东西。她总是告诫我们,人穷志不能短。
农业学大寨时,我经常带着妹妹去江边寻草积肥,中午挑着一担一百多斤的草往家走。又饿又干,又热又累,挑一段路歇一气。每次我事先跟母亲约好,她放工之后接我们。所以,一边走一边眼睛盯着前方。当远远发现母亲的身影时,都像见到了救星!她给我们带来了粯粥,另外还有菜瓜、玉米之类,既充饥解渴,又降温解暑。母亲则接过扁担,帮我们把这一百多斤草挑回来。
因为家庭贫困,母亲带着我们兄妹去雷公嘴做小工,刮柳。晚上睡在芦材搭的棚子里,她总是睡在最外边,为我们遮挡风霜和寒气。
母亲就是张家一棵遮风挡雨的参天大树。我们兄妹五个的嫁娶婚事,点点滴滴都靠母亲一手操办。
母亲一生中,对父亲的关心照料,可谓是无微不至。
1959年,父亲去常州奔牛开运河,非常艰苦。他有抽烟嗜好,但买香烟需要优惠券。母亲悄悄地把家里能卖的东西卖了,用这钱先买鸡蛋,然后把蛋卖给国家,拿到优惠券再买成香烟,捎给我父亲。父亲回来后问我:“你妈怎么会买到这些烟的?”我如实告诉父亲后,他感动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每逢父亲出差,母亲总是把他的衣服用品乃至牙膏、剃须刀,整整齐齐地装在包里。
儿女们一个个长大了,特别是国家实行改革开放,我们家赶上了好日子。家里二老儿孙绕膝,享受到了天伦之乐、生活之趣。
直到他俩住到怡和护理院之前,都是母亲负责父亲的洗衣做饭、生活起居。此时,母亲已年届九十。
随着年龄的增加,心脏病、高血压、忧郁症、阿尔茨海默病,越来越严重地折磨着母亲。2017年之前,她已几度面临死神,又被拉了回来。为了更好地照顾母亲,父亲和她住进了怡和护理院。儿女和孙辈,几乎每天都有几个人去看望他们。除了送吃的、喝的,秋冬和早春都定期陪他们去澡堂洗头、洗澡、剪指甲。父母亲每年的生日,还有金婚、钻石婚、白金婚等纪念日,晚辈除了在外地的,其余一个不落,为他们庆贺。有时候,大家还开车陪他们出去游玩、聚餐。
在怡和护理院,父亲的身体状况比母亲要好一些,于是变成处处是他照顾母亲,以此回报母亲的情和爱。母亲连续几次出现生命垂危的现象,已经96岁的父亲内心悲恸,颤颤巍巍走过去,抱着母亲嚎啕大哭:“桂芳,我舍不得你走,你不要把我一个人丢在世上。”母亲听懂了他的话,虽有千言万语却说不出,但两眼老泪纵横。她已极度虚弱,吞咽困难。我们喂水喂饭,跟她说,爸爸舍不得你,你要多吃点多喝点,你的病好了,爸爸才高兴。她就清楚地“哦”一声,然后一口一口努力地吃饭、喝水。母亲患有忧郁症,也经常有厌生求死的念头。到后来,她就是在为父亲活着!他们俩心里,谁也丢不下谁。
然而母亲太累了!她的多个器脏日益衰竭,在经历过94个春秋后,终于安祥地走了,留给我们的是无尽的思念。
附父亲张家春诗一首:
悼亡诗——爱妻陆桂芳百日奠
夜夜相思心泪流,
人天永隔不堪谋。
无时忘却卿身影,
惟赖儿女稍解愁。
牵手成婚七一年,
融融爱意义情坚。
不离不弃终身伴,
亦唱亦随两志连。
溺水邻孩拼命救,
延医人妇夜雷奔。
缝衣烹饪搭茅屋,
懿德传家后裔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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