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吴建
家里保存着一张“长江航运行李托运单”,托运的货物是一辆旧自行车,从上海十六铺码头托运到家,托运费是1.5元。
1979年六月底,我考上了高中。我的小学、初中学校都在本村,离家不远,我都是步行去上学。而高中在当时的乡政府所在地,离家近十里路,本来这么点路也算不了什么,但那时高中已经开始追求升学率,时间抓得很紧,早上五点半就要到校,晚上还要上晚自修,一直要到22点才能回家。学校又没有学生宿舍,不能寄宿。父母亲担心我走夜路不安全,决定给我买一辆自行车。可那时一辆新自行车要好几百元,这对于一个普通的农家来说无异于天文数字,要知道,那时候生产队里挣工分最多的一户农家年底也仅有一百多元的收入。况且,还要有购车票,没有自行车票,钱再多你也买不到。后来有一亲戚说上海旧货市场有旧自行车卖,价格便宜。父亲就向生产队长请了两天的假,去上海给我买了一辆旧永久牌自行车。
其实这辆自行车不怎么旧,大半新吧,买车的150元钱还是家里向亲戚邻居借来的。在此之前我还没碰过自行车,根本不会骑。父亲舍不得让我用这辆刚买的车学骑,就把他已经骑了几年的长江牌自行车给我学骑。长江牌自行车笨重,又有横杠,学骑它很不方便,为此我不知摔了多少跟头。经过暑假十多天的努力,我终于学会了骑自行车。上高中后,永久牌自行车陪伴我走过了两年多的风风雨雨。我对它也呵护备至,节假日只要不骑它,我就用湿布将它擦洗干净,链条、螺丝处都上点润滑油,让它“休养生息”。
两年后,我高中毕业,没有考上大学,家里要我去镇上一所比较好的高中复读。这所高中有学生宿舍,我寄宿在学校,就不需要骑自行车了。姐姐当时在一家乡镇企业工作,都是走路上下班。看我不要用自行车了,就提出给她骑,我自然应允。姐姐对这车也十分珍惜,经常保养。我后来考上师范,读了三年大专。这几年中,姐姐骑的这车从没有过大修,只是换了几次轮胎,整辆车几乎和刚买回来时一样。
1987年,我被分配到异乡一所小学任教,姐姐也已出嫁,这辆永久牌自行车又成了我的坐骑。1989年,我的一篇文章获得了一家报社的征文一等奖,奖品是一辆凤凰牌自行车。虽然此时自行车已不是稀罕物,我仍然欣喜若狂。毕竟,这辆价值500多元的新车抵得上我当时4个多月的工资啊。父亲的长江牌自行车早已破旧不堪,于是,我把永久牌自行车给了父亲。
1996年,我调入镇中心初中任教。刚到新的学校,给我耳目一新的是,初中老师大多有一辆摩托车。每天骑着摩托车进出校园,十分潇洒。我非常羡慕,回家和家人商量,大家都赞同买一辆中等价格的摩托车,也就五六千元,而当时我全家人一年的收入已接近两万元。这年年底,我和妻子去县农机公司买回了一辆七千多元的大阳牌摩托车。
进入新世纪,自行车早就失宠,摩托车也开始掉价了,电动车成了人们出行的主要交通工具。2001年,我为妻子买了一辆电瓶车,供她上下班用。2003年,父亲也买了一辆农用三轮电瓶车,做运输工具。2006年,我的旧摩托车经常出毛病,便买了一辆电动车交换着骑。2008年,学校兴起了“学车热”。我虽将近50岁了,但也毫不犹豫报了名。苦学三个月,终于拿到了驾驶证。因为刚学开车,技术不熟练,也因为家里刚在镇上买了新房,手头拮据,所以买了一辆四万多元的二手轿车。从此,全家人出行有了遮风挡雨的车了。
2014年,儿子大学毕业找到了工作,我们帮他买了一辆日系轿车。前年,我那旧车“下岗”,在买什么车的问题上家里人第一次有了异议。我想自己还有几年才退休,为了出行方便,还是买一辆新车开开。妻子则认为我年龄大了,反应迟钝,买个电动车骑骑算了。父母也这么认为。儿子则全力支持我,说要买就买好一点的。后来全家统一思想,买了一辆30多万的上海大众小轿车。
而今,开着这辆小车奔驰在平坦的乡村水泥大道上,飞驰在宽敞的省道国道上,真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这真是:“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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