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哦，原来这样。”王伯伦恍然而悟道，“啊呀，老朽井底之蛙，目光短浅，惭愧惭愧！宋大少爷，请你转告龚县长，雁鸣洲归治，乃老朽平生所望，承蒙看重，委以大任，老朽定当倾其余力，鞠躬尽瘁！”…… 送走了王伯伦，宋、夏二人各自归院。暑假开始，夏明远住进了宋家大院，这一方面是宋家兄妹的盛情难却，另一方面老王暑假回去了，夏明远的饮食起居无人照料。其实，老王是被宋云卿支走的，为的就是让夏明远再无推托。 宋云卿将夏明远安排住进南跨院，就是慧梅原先住的地方，慧梅出嫁后一直空着，甚是安静。这个院落的格调，和后面三太太的院落大同小异，虽无楼宇，但房舍精巧，庭前有花草、树木、漏石，景致幽雅，空气清新，夏明远早晨起来，在院内打一套太极拳，上午或看书、或习字，无人打扰。午饭时，不是云卿陪着，便是慧娟陪着，慧娟有时还拉上三太太来凑热闹。下午，待夏明远午休以后，慧娟便过来跟他学二胡。自从那个初春的夜晚，慧娟在楼窗口听了夏明远的二胡演奏，她便喜欢上二胡了。虽说在省城读师范时，好多器乐她都曾摆弄过，但当时有人说，二胡不适宜闺中，所以她没有特别上心。可是，听了夏明远的二胡演奏，她发现二胡的表现力竟然如此美妙，她太羡慕夏明远那双灵巧的手了，万种情思，皆从那指尖流出。她恨不能立马学会，也能像夏明远那样地深情演奏。夏明远见宋慧娟学得痴迷，倒也不曾敷衍，尽心尽力、手把手地传授。他还将自己珍藏的讲义印本《刘天华二胡曲》赠送给宋慧娟，这讲义印本在曲谱的行间标明了每一音节的指法和弓法，初习者甚为方便。 夏明远从客厅出来，进入火巷，就听见南跨院传来二胡声。他驻足细听，拉的是刘天华的《良宵》，虽然换把位时音还切不太准，但很快便纠正过来，有那么点儿意味了。夏明远会心一笑，这是宋慧娟趁他不在时，偷练成曲了。 夏明远边听边轻轻走进院来，宋慧娟见了夏明远，不觉抱羞一笑，停了下来。 “拉，拉，拉，把这一曲拉完。” 宋慧娟只好继续往下拉，当着夏明远的面，她不免手忙脚乱，效果反不如前了。 “夏先生，我太笨了！”宋慧娟不好意思。 “不是笨，而是性急。”夏明远道，“我所以不让你过早地练成曲，是要你先把基本功练扎实，指法和弓法娴熟了，演奏成曲才会得心应手。” “我就是性急！夏先生，我感觉最难是换把位，总是切不准。” 夏明远笑道：“有的人练了两三年还没有摸准把位，你还早着呢！我倒是觉得你现在的毛病是摁弦不用指尖，一旦形成习惯就很难纠正了……” 正说着，就见三太太嘻笑着走了进来。 “夏先生，教慧娟学琴啦？怎么样，这个学生还行吧？”三太太边说边搬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不错，进步挺快的。”夏明远答道。 “夏先生，你那胡琴拉得真叫好听。慧娟要能赶上你，大概要学多长时间啊？” “唷，这可难说，我十六七岁就跟我小舅学二胡了。当时我父亲不许我学，说那是讨饭的手艺，但我就是喜欢，只好背着我父亲偷偷地学，跟着小舅我算是打了一个基础，后来上了大学，受到了名师的指点，才有了一点儿进步，其实，我拉得也不怎么样。” “哎呀，夏先生真会客气，还不怎么样啊？你拉的那胡琴，我有病都听好了。” “三太太说的也太神了。”夏明远笑道。 “这是真的，昨天我睡了午觉，起来就觉得晕呼呼的，一点精神也没有。忽然，从你这院里传来了胡琴声，真是说不出来那好，我听了以后，头也不晕了，浑身神清气爽，你说，这不病听好了吗？” 夏明远不觉大笑起来。 “夏先生，你是不知道，我们家慧娟都被你那胡琴迷住了，她一天到晚在我面前嘀咕，要跟你学，要跟你学。你啊，要是再不住到我们家来，再不教我们家慧娟，我怕她的相思病都快出来了。” “三太太！”慧娟不满地瞟了三太太一眼，“瞧你，说些什么呀！” “喏喏喏，夏先生你看，她背地里朝思暮想，急不可待，当着面却又不许我说。这有什么呀，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是吧？” “你还说，你还说！”慧娟捏着拳头捶了三太太两下。 “噢，不说不说。”三太太调转话头，“夏先生，这些时在我们家里还住得惯吗？”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