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实秋先生说:“中国人一向是把洗澡当做一件大事来做。自古就有沐浴而朝,齐戒沐浴以祀上帝的说法。”依稀记得,每年的农历腊月二十六、七,为了辞旧迎新,家乡澡堂里的人很多,乡下的,街上的,老的,少的,非常热闹。洗澡过年是件实实在在的大事,大到几乎可以当作一种盛典、民俗礼仪来做。
儿时,由于当时家庭条件所限,冬至以后,就很少洗澡。离春节还有两三天,父亲便带我去城里唯一的澡堂洗澡。一大早,我们顾不上吃饭就去澡堂排号,为的是洗个清水。
那时候,澡堂的洗浴设施很简陋。方正的澡池四周,每隔一米摆上一个矮茶几,便是床位;几根悬于屋梁的细长铁丝上挂着毛巾;一些塑料拖鞋整齐摆放在墙角边,那种纯粹的洗澡感觉,绝不是今天洗浴中心里的桑拿浴和冲浪浴所能相比的。
澡堂虽简朴,但丝毫没有影响人们的过年心情。春节将临,澡堂外的爆竹声把年催促得越来越近,而澡堂内的人们也在洗晦气,迎新春。热气袅袅,市井百态,有人愉悦地唱着悠扬的迎春歌曲,那长长的余音在澡堂里久久地萦绕;有人在澡池中杂侃天下,城里乡外,国内国际,无所不谈;也有亲朋好友平时各忙各的,今日洗澡遇上了,便趁机闲聊几句,问寒问暖,互拜早年……澡堂成了人们传递信息、释放身心、沟通情感的好去处,而一年的劳累,一身的尘埃,一切的烦恼就随着那不断升腾的热气缓缓飘逝。
澡泡得差不多了,便走出澡池,趴在矮茶几上让人搓背。澡堂里有专门给人搓背的,几毛钱就行,但很少有人愿意花这个钱,一般是互相求助,不管原来是不是认识。因为不专业,用力大,毛巾打在皮肤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听起来像乡村的土坯房往下掉墙土。我们小孩子受不了澡堂里的高温,往往让大人擦完了身子,便迫不及待地穿衣出堂,围着路边的年货摊馋馋地看着。等大人们洗完澡出来,我们傻了眼,他们都好像变了个人似的,说“年轻了许多”一点也不夸张。
如今,洗澡过年,不仅仅是一种民俗,更是因为年的情结难以忘怀。洗了澡,便洗去了一年的晦气霉运,于身是一种沐浴,于心是一种憧憬,毕竟新春到了,人人都有了新气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