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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干
我老家院子里有棵柿子树，是父亲年轻时种植的，有七十多年历史了。树干不高，但很粗壮，枝衍四方，一蓬一蓬，错落有致。那棵柿树成了我和伙伴们童年攀爬玩耍的道具。那时玩一种叫“摸瞎将”的游戏，一人用头巾蒙眼捉人，几人在枝杈间跳来跃去，口中唱着童谣：“瞎子瞎子这边来，点着灯砍着柴，给你个媳妇烧锅台……”若有人一时大意被捉，角色便会互换过来，游戏继续。
从我记事起，每年秋天树上结的柿子都有几十箩筐，吃不完，母亲就把它做成柿饼晒干储藏起来，出门当干粮，在家当零食。这棵柿树给我的童年带来诗意般的生活和无穷无尽的欢乐。
成年后，我离开家乡来到苏南工作，渐渐远离了宅院里那棵涌动着红彤彤秋色的柿子树。在江畔散步，常看见别人家的红柿子从院落探出头来，我的目光顿时就被吸引过去，许多有关柿子的往事又浮现在眼前，莫名的生出些许日暮相关的愁绪来。
过去，乡村柿树并不罕见，几乎有树的人家都栽几棵柿子树。柿树不矫情，不择土不挑地，无论肥田瘦土，高山薄垄都能落地生根，且抗病力强，不招虫，讨人喜。老百姓图的就是这实惠，院中栽上一株柿树，既美化环境，又让孩子秋天有点念想。
柿树叶片厚，蓊郁茂盛，夏天如绿伞，树下摆上一张桌子，一家人围着就餐。晚上，把桌子撤了，搬来竹床，纳凉消夏。月光下，我和弟妹们边啃柿子，边听父亲讲着牛郎织女的故事，好不惬意。
去年疫情刚过，我便和朋友结伴去甘南闲游，在远郊的一家野店落脚。这家野店前店后院，院落方方正正，坐在二楼窗口进餐，俯视院落，如一口方井通天，在井角意外发现一株柿子树，挂满了红灯笼般的柿子，就这一眼便把我给美倒了。指点给同行的好友，他也连声惊叹，天已入冬，竟然还有红柿恋枝，奇迹！这景象，牵了我的心好久，让我眼前幻化出老家院子里那棵柿子树来。一番沉醉后，店小二上菜的敲门声才让我再度回到人间。
母亲告诉我，想吃香甜可口的柿子，要用开水烫去涩。去涩的柿子，吃起来脆甜。最好吃的柿子，要数软柿子，吾乡俗称烘柿子。软柿子要捂，记得儿时，母亲会把摘下来的桔黄的柿子埋在粮仓里，过一段时间扒出来，柿子红得像火球，色泽艳丽，薄薄的皮，吹弹即破，用牙咬开一个小洞，吮吸，汁液甘甜，香味浓郁，嘴角充满秋天的气息。
时光就是这样静静流逝。一晃父母都已做古，如今再回老家，宅院里那株清瘦孤零的柿子树，也没当年那样风光了，并逐渐枯萎，枝条上挂着几只已被鸟啄去瓤的干瘪柿子，看起来让人心酸，但我丝毫不觉失落，因为它把太阳的色彩浓缩成故乡的情，拾一份留恋带上归途。
返程时，我把半个身子探出车窗外，向宅院那株柿子树挥手告别，心里默念着，期待着下次再来时，还能看到一树红柿摇着秋光，迎向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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