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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上海大学出来，已是阳光微醺的午后，我决定去拜谒张爱玲故居——常德路195号——这个在我心中默念了很多遍并且一直想去寻访的地方。
此前，曾收到著名情感作家雪小禅的新书，她在作品中多次写到张爱玲，写到张爱玲和胡兰成的爱情，这更激发了我寻访张爱玲故居的欲望。我对张爱玲作品的热爱不亚于现代人对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莫言的追捧。
张爱玲聪慧无比，对文字有着与生俱来的灵性，她九岁开始创作，十二岁在校刊上崭露头角，后来，她迅速窜红，直至登临上海文坛的金字塔尖，缔造了一代旷世传奇。这次来到上海，我就是特意为张爱玲故居而来，为常德路195号而来，为怀旧张爱玲和胡兰成的爱恋而来。张爱玲的光芒胜于常德路，仿佛常德路只是为了成全张爱玲故居而存在似的。
坐地铁到长寿路，然后我就一直走在长达两千多米的常德路上，因为心中有着向往，便幻想着张爱玲故居的模样。寻访一个心仪的地方，徒步是可以让人满怀期待的，就像将一部恢宏的史册慢慢打开，鉴赏历史长河里那真实而又耐人寻味的景象，令人心旷神怡。
一路上，我一边欣赏沿途的建筑，一边用手机和文友聊起了常德路，聊起了张爱玲。常德路左侧是静安寺商圈，右侧是南京西路商圈，而这两个商圈之间夹杂着的就是常德路。这条路修筑于1913年前后，最初是属于英租界里的马路，原名叫赫德路，全长2811米。说到赫德路，就不得不提到一个人，那就是赫德。赫德是英国人，1835年出生于北爱尔兰，28岁担任大清海关总税务司，掌权长达45年之久，被清廷视为客卿。他在衰朽的旧帝国制度中创造出唯一廉洁不贪腐的高效衙门；他怀揣大英帝国的野心，却又以“中国政府外籍雇员”自居，在主持中国海关的近半个世纪中，他不仅在海关建立了总税务司的绝对统治，而且把他的活动延伸至中国的军事、政治、经济、外交以至文化、教育各个方面，他可以算得上是一个“中国通”，以至他也像中国人一样为自己取了名字——鹭宾。在他逝世后的1913年，上海的英侨在海关大楼前为他铸一铜像。后来铜像被日本人拆毁用作铸造军火的材料。在20世纪初至1943年之间一直以他的名字命名这条马路。1943年，汪精卫政府接收上海公共租界，将这条路改名为常德路。也许正是常德路浓郁的人文风情吸引了张爱玲，从而充实丰富了她的文学世界。如今的常德路不是清新的小马路，它拥有着丰厚的历史文化底蕴，同时散发着摩登时尚气息。这里新老建筑交替，欧式建筑依然保存得十分完好，让游客既能领略上海大都市的繁华，又能体会到当年常德路的西洋风尚。
常德路，因为张爱玲，一个传奇女子而吸引了无数张迷前来拜谒。常德公寓是红遍上海滩的才女张爱玲居住过的地方，1939年她居住在51室，1942年到1947年在65室，搬出去，又搬回来，可见她对这座公寓十分钟爱。张爱玲如是说：“公寓是最合理想的逃世的地方。”这或许也是张爱玲愿意隐居于此创作的缘故吧。
我几乎是数着门牌走到常德路195号的，当看到显眼的门牌号，我激动得久久伫立在大门前。常德路195号终于找到了，然而与意念中的张爱玲故居相去甚远。我原本以为这里会是一个修缮过的故居博物馆，可供游人参观，博物馆里记载着张爱玲的生平，收藏着她的遗物，展出着她写过的作品。如果不是公寓一侧有余秋雨题写的关于张爱玲与这座公寓的渊源，我是始终都不敢相信这就是我煞费苦心寻找的张爱玲故居。公寓大门玻璃上手写的“私家住宅，谢绝参观”几个冰冷的字将许多和我一样慕名而来的人拒之门外。
据说，常德公寓是由意大利人乌尔菲斯出资，于1933年始建，1936年落成。当时的名字叫做“爱丁顿公寓”。张爱玲第一次来这里，是在1939年，同母亲一道搬到了姑姑这里，随后便到香港读书，1942年再次回到这里，与姑姑共度了六年时光。伫立在张爱玲故居，我仿佛看到了当年张爱玲站在公寓阳台上，冷眼观浮世，夜色中，淡灯摇曳，先生小姐们迷离的神态，被各种香槟红酒浸泡着的青春，百乐门飘来的歌女们的袅袅天籁：“玫瑰，玫瑰，最娇艳……”在颇具“东方巴黎”神韵的大上海闹市区，张爱玲很享受整日待在古色古香的书斋中，捧着一本本厚重的线装书，浸润在古韵墨香里，从光影斑驳一直读到夜幕四合，孜孜不倦。她是个勤勉奋进的女子，后来，她又到女子教会中学和香港大学读书，系统学习了中西方文化，为后来的创作积淀了深厚的底蕴。
在这座公寓里，张爱玲完成了《倾城之恋》《红玫瑰和白玫瑰》《金锁记》《花凋》等作品，这也是她创作生涯的高峰期。在此期间，张爱玲还遭遇了一场俗世爱情，尽管最终以胡兰成的滥情而告终，但是，这段千古错恋也让张爱玲刻骨铭心。“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还是欢喜的，从尘埃中开出花来……”
就是在这座公寓里，张爱玲与胡兰成相识、相爱到秘密结婚。当比张爱玲大15岁且已有家室的胡兰成第一次按响张爱玲居室门铃的时候，却吃了闭门羹。胡兰成只好从门缝下塞进了一张纸条，一场孽缘就此蔓延开来。胡兰成曾任汪伪政权宣传部次长、伪行政院法制局长，这些政治的东西对于张爱玲来说并没有任何兴趣，她只是倾慕于胡兰成的名士风范、满腹才学。两人一见钟情，缠绵悱恻，很快便举行了一场没有举行任何仪式的婚礼，只合写下一纸婚书：胡兰成张爱玲签订终身，结为夫妇；愿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我想起电影《滚滚红尘》里的经典画面：她的脚尖轻踩在他的脚尖上，在阳台上轻盈飞舞，情浓至深时，他俩头顶一条红围巾，激情拥吻……胡兰成是当时名动天下的大才子，张爱玲在当时也颇有名气，她炙手可热的文字受到各大出版社、报社的争宠。胡兰成不是平庸落魄的读书人，张爱玲更不是任人轻易取舍的青楼女子，“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没有别的话可说，惟有轻轻地问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张爱玲遇到了胡兰成，以为自己就是幸福的，以为胡兰成就是可以托付一生的。胡兰成曾将张爱玲喻为临水照花的女子，然而，“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婚书里的愿望，却被胡兰成轻易践踏了，而且，这八个字，让张爱玲付出了寂寞几十年的代价。婚后不久，胡兰成便抛下了张爱玲，平淡启程，远赴武汉，很快又有了新欢。当汪伪政府垮台，胡兰成仓皇避难温州，在忧患惊险之中，为得以庇护，又与一貌美乡女结为夫妇。张爱玲在她的作品中，以女人的视角展现着心中最柔弱的一部分，只要这柔软的一个点被触发，爱就像一支离弦之箭，不再回头，一如她对胡兰成的爱，尽管她知道了胡兰成与其她女人的苟合，但她依然对胡兰成莫逆于心，不离不弃。张爱玲晚年在洛杉矶的公寓里回想她初见胡兰成的样子：“他一人坐在沙发上，房里有金粉金沙深埋的宁静，外面风雨琳琅，漫山遍野都是今天。”可见张爱玲对胡兰成的爱是多么痴迷。然而，“爱，便倾尽一生”，“爱，仅止于欣赏”，张爱玲和胡兰成对于爱情根本态度上的区别，最终让一段倾城之恋黯然落幕。
常德路留下了张爱玲和胡兰成的缠绵悱恻，留下了文学史上永恒的丰碑，也让很多张迷因张爱玲故居慕名而来。据说很多中国现代文学的前辈当年都曾在常德路上留下过踪迹：嘉禾里的郁达夫、附近民厚里的郭沫若、四明村的徐志摩……这些前辈，让常德路更加具有文化魅力。但是，常德路195号，常德公寓，更因为张爱玲而让人心驰神往，我感慨于她的爱情，她的一生，我更敬仰于她的聪慧才华，她对世情的参透，对人生的洞察，对芸芸众生的悲悯，对自身的剖析所显示出的真诚……
站在常德路195号，我不忍离去，是的，张爱玲故居，是张爱玲用心血凝结的永不坍塌的文化丰碑；是常德路上一抹永不褪色的风景。我久久凝望着张爱玲站过的阳台，仿佛看到她还在如泣如诉地回忆着那段令人心碎的往事，在这曾经属于张爱玲和胡兰成的爱巢里，搜寻昔日的香风鬓影，悉心找回属于一代才女张爱玲的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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